瑟蘭德站在窗邊。

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聖光, 沒有生機，沒有聲音，一切都是虛無的，不存在的。

窗臺冰涼光滑, 他的手在上面輕輕撫過。

“這裏什麽都沒有。”一個聲音從聖光中朦朧傳來, 透著神靈獨有的祥和與安然, “當然，就算有, 他也不會讓你看見。”

瑟蘭德擡眸向白光中看去。

“我們又見面了，親愛的瑟蘭德。”

瑟蘭德轉身, 往屋裏走。他知道這位主神來的目的, 他有的是時間陪對方玩。

對方果然出現在他的前方，阻止他的下一步動作，“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談談。”

“我有說‘不’的權利嗎？”瑟蘭德看著他。

“當然, 你沒有。”光明主神沐浴著神光, 用最溫和的語氣說著最傲慢無禮的話, “你知道我的目的, 瑟蘭德，我可以和你合作，這是你逃離這裏的唯一機會。”

主神的面容並非任何人都能直視, 瑟蘭德被對方刺痛了雙目，但他沒有回避視線，更沒有閉上眼睛。

“我不信任你。”

“哦？”主神笑了, “你想要我怎麽做？”

瑟蘭德指了指自己的腳下，“弄斷它，或者把「審判者」交給我。”

主神看著瑟蘭德的臉，這張臉完美無瑕, 有著世間所有美好詞匯所形容的美麗，但是他的眼睛是冷的，表情是冰的。

主神沒有回應瑟蘭德的要求。

“你還有時間考慮，只是我要休息了，主神大人。”

主神笑了一下，介於冷笑與訕笑之間的那種意味不明，“他會回來繼續按著你，把自己鑲嵌進你的身體裏，你能忍受？”

瑟蘭德覺得自己心裏有什麽東西被突兀地拖拽出來，在黑暗中翻滾咆哮。

那是他隱藏至深、埋葬許久的東西。

不為人碰觸的禁.忌。

“滾。”他說。

主神註意到對方的指尖在微不可察地顫抖，他的聲音帶著細微的戰栗，哪怕只是一個字，也充分說明了對方心底的怒意和恐懼。

哦，他果然是無法忍受的。

主神得意地揣測著，重新挪步，走到瑟蘭德的正面，直視著他，“我們可以合作。瑟蘭德，阿魯曼並不能阻止我對你做什麽，你應該知道這點，但我要保證「審判者」不會落到別人手裏。”

瑟蘭德眼底流動著暴躁的情緒，他在隱忍，也在思考。

最後妥協。

“你要怎麽做？”

主神笑了，“我無法打開你的鎖鏈，但你可以幫我控制住阿魯曼。只要阿魯曼沒了自由，那我將毫無顧忌地將「審判者」交給你。”

瑟蘭德瞳孔猛縮，“不可能。”

“你別無選擇。”

這次輪到瑟蘭德冷笑了，“相較於你的目的，我更願意被他脅迫，至少他要的只是我的身體，而不是我的命。”

主神沈默片刻，語氣有些莫名，“我從未想過要你的命。靈感之神瑟蘭德，我對你寄予厚望。”

瑟蘭德沒有再給這位主神一個眼神，他冷漠而強硬地拒絕著對方，不想再多說一句話。

阿魯曼在兩位談判者的僵持中歸來。

主神從房間裏消失，阿魯曼進來時目光迅速搜索著心愛之人的身影，直到看到那道修長悠然的影子，這才松了一口氣。

“我以為你會跟他走。”

“跟誰？”瑟蘭德走到桌邊，拿起綠色的果酒嘗了一口。

“你知道是誰，瑟蘭德。”萊格斯頓走上來，從後面抱住對方，下巴擱在他的肩窩，聲音眷戀又纏.綿，“別離開我，瑟蘭德，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。”

瑟蘭德笑了一聲，沒有說話。

他想要的既簡單又困難，不是誰都可以給他的。

萊格斯頓的懷抱帶著滾燙的溫度，瑟蘭德瞇著眼，思維有些滯緩，直到萊格斯頓的親吻落在他的頸側，他才逐漸回過神來。

“你受傷了？”

“沒有。”萊格斯頓雙臂收得更緊，兩人身軀貼得嚴絲合縫。

瑟蘭德放下酒杯，握住他的手：“給我看看。”

“……真的沒有。”萊格斯頓笑了起來，聲音中透著層層疊疊的愉悅和得意，“瑟蘭德，你心疼我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外面的蒼茫沒有變化，瑟蘭德目光緩緩移動，最後也沒找到一個停駐點。

一般萊格斯頓在的時候，窗外會有不同的風景出現在瑟蘭德眼前。有時候是春花爛漫，有時候是草深樹茂，有時候是秋季碩果，有時候是冬季飄雪。

更多的時候，萊格斯頓會把他們曾經一起走過的地方變幻出來，不斷地在瑟蘭德面前刷著存在感。

“我說了我會試著接受你。我以為你聽懂了。”瑟蘭德皺著眉，聲音低沈不少。

“我當然聽懂了。”年輕的主神面上帶了一絲委屈，輕聲道，“你說的是‘試著’，而不是‘我願意’。”

瑟蘭德擡了擡眼睫，方才不悅的心情因為對方的話忽而消散，只留下幾分笑意。

“你還想怎麽樣？嗯？”瑟蘭德抓住對方的手腕，微微用力，隨即轉身看向後面的人。

在用了強迫的手段之後，這個年輕人竟然還敢對他提出要求，他都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怒了。

萊格斯頓被瑟蘭德一下問住。

他想要的其實很簡單，除了瑟蘭德，還是瑟蘭德。

但就是這樣一個明明白白的追求，偏偏他怎麽追逐都無法真正的觸及和擁有。

瑟蘭德看著面前的年輕人，眼底有細微的暗流湧過。

萊格斯頓擁有獨屬於年輕人的執著和勇往直前，不畏懼、不退縮，對認定的人有著用不盡的熱情。

如果不是碰見自己的話，他會像一個游俠那樣，過得自由且肆意。

瑟蘭德向對方伸出手，眉頭微蹙。他的手落在萊格斯頓胸口的位置，萊格斯頓為此瑟縮了一下，腳步後退。

瑟蘭德沒有說話，只是目光瞬間陰冷，臉上含著沈沈的怒氣。

他知道這是什麽，他知道萊格斯頓為什麽後退。

這是邪惡的欲1望之眼，可以放大欲1念的詛咒，令靈魂不斷墮落的黑暗詛咒。

萊格斯頓中咒了。

“我沒事。”萊格斯頓握住瑟蘭德的手指，不待解釋，就被上面寒涼的溫度驚了一下，“怎麽這麽涼？你是不是不舒服？”

瑟蘭德抽回手，輕輕垂下眼簾。

萊格斯頓心臟一陣鼓動，整個胸腔都彌漫著難言的疼痛，“瑟蘭德，我……”他目光凝在瑟蘭德的臉上，目光柔軟而深情，“我知道你不願意，我可以出去……”

“出去找誰？”瑟蘭德擡起眼簾，語氣冷硬。

他了解萊格斯頓的能力和勇氣，這樣的詛咒並非不能躲避或者解除的。但是他偏偏回來了，站在他的面前，扮演著讓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弱者。

瑟蘭德生氣、憤怒、卻無可奈何。

兩百多年了，他第一次想要狠狠揍一個人。

萊格斯頓立刻從瑟蘭德的話裏意識到了他的妥協，然後眼睛錚亮。

他驚喜地湊近對方，鼻尖挑.逗似的蹭了蹭瑟蘭德的面容。

一瞬間，心愛之人身上特有的冷香仿佛有了生命一般，極為迅速地侵占了他的思維和靈魂，在他的鼻腔中不斷蕩漾、撩/撥。

萊格斯頓伸出手，撫上對方的臉頰，呼吸逐漸加重。

“瑟蘭德……”

他知道瑟蘭德的妥協意味著什麽。在他故意遭受暗算的時候，在他孤註一擲的時候，他就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。

但是沒有。瑟蘭德沒有拒絕他。

萊格斯頓幾乎要被這個認知刺激瘋了，他差點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手臂，嘗試了兩次才避開瑟蘭德的頭發，將人抱在懷裏，送到床上。

“我太開心了，瑟蘭德。”

“……”瑟蘭德轉開目光，選擇不去直視年輕人熾熱的目光和火熱的胸膛。

萊格斯頓濕/重的吻落在瑟蘭德臉頰、唇角，他激動地渾身顫抖。

“我真沒想到……”

瑟蘭德轉頭瞪向他，“閉嘴。”

萊格斯頓楞了一下，身子微微擡起，看著眉頭冷豎的瑟蘭德，眼底迅速聚集了悲傷和絕望，“……瑟蘭德，你並不願意是嗎？”他吶吶地低語著，身上的溫度冷卻下來，想要從心愛之人身上下去。

瑟蘭德身子幾不可見地僵了僵。

萊格斯頓從來不遮掩對他的愛意和深情，但所做的事總是在逼迫著他做出選擇，或者沖突底線。

這是試探，也是挑釁。

是他的縱容放大了對方的欲.望和索求。

就像現在這樣。

年輕人故意歪曲著他的意思，逼他讓步、逼他主動。

“如果你一定要這樣的話。”瑟蘭德抓住對方欲縮回去的手臂，眼中是驚雷下的夜幕，森寒飄搖，“我會把你徹底驅逐。”

萊格斯頓呆呆地看著他，像是被他無情的話嚇傻了一樣。

瑟蘭德回視著他，沒再動，直到萊格斯頓的發絲不小心落入他的眼瞼，他忍不住偏頭避開。

下一刻，他聽到萊格斯頓悶悶的笑聲，笑聲逐漸加大，在他耳邊震顫。

“瑟蘭德，你愛我。”他笑得得意又驕傲，張嘴咬住瑟蘭德的耳垂，連聲音都帶著灼人的溫度，“我終於看到你的心了。”

一次次試探，一次次追逐，他終於觸及到了對方的溫度。

萊格斯頓撩1動著身下人的感官，心臟大力跳動，有火山般濃烈的感情順著他的四肢百骸潺潺而下，濃稠到讓他渾身疼痛的地步。

此時此刻，他的世界什麽都不存在了。只有他的瑟蘭德，他的——愛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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